蘇定邦直言不諱：“我驗看了大奶奶左腕上的傷口，左淺右深，大奶奶若是右手持刀割腕自殺，應是自左向右發力，傷口左深右淺才對。那樣的傷口分明是有人站在大奶奶對面劃開的！你與大奶奶共處一室，有人深夜進入大奶奶房中行兇，你還敢說你不知道？或者你就是兇犯吧！”

彩蝶手腳被捆著跪在地上，聽著蘇定邦說完，身子一顫直接撲倒在地。口中高呼：“老爺！彩蝶睡著了，不知道大太太是怎麽死的，奴婢想大太太早已有了死志，必不能以常理度之。想是她下刀之後突然想起了悔恨之事，手中力道又大了幾分也未可知！奴婢自幼便在府中服侍大奶奶，情同母女，豈能做那傷天害理之事？”

蘇定邦嘆氣，這話倒是實情，當初自己要納如夢為妾的時候，大奶奶極力反對，甚至和蘇怡合夥阻止，大奶奶最後就說過：你若納妾，就納了彩蝶吧！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都是會的！可見，大奶奶是信得過彩蝶的。

“那好！就算大奶奶是自殺的，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血液流幹，難到就沒有出過一點聲音？”

“奴婢知罪！只怪奴婢睡得太死了！”

“不是你睡得太死了，而是你根本就沒睡！你說過你是起夜時發現大奶奶死的，我問你，溺器就在床邊腳下，你起夜何需穿戴整齊？”

彩蝶趴在地上的身體陡然一顫。那夜，眾人發現她時，她的確穿著白天穿的衣裙。

“老爺容稟，大奶奶近日頭疼病犯得越來越頻，奴婢是擔心大奶奶突然發病，為了煎藥喚人方便些，才和衣而眠的。”

蘇定邦冷笑：“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。我問你，你與大奶奶同氣連枝，你豈不知大奶奶和其他兩位太太素來不和？怎會在遺書中寫那些話？還他奶奶的叫老子去陪她們。真是鬼迷心竅！”

彩蝶掙紮著擡頭：“老爺，是鬼迷心竅，我明白了，大奶奶一定是被兩位太太的鬼魂迷了心竅，才做下傻事的！”

“胡說！分明是你見財起意，謀了大奶奶的物件，被她發現。你索性將她殺了！你看這是何物？”蘇定邦伸手自懷裏掏出一物，是一枚嵌著美玉的金簪。

“你前日晚間鬼鬼祟祟將此物埋於後花園假山之下，卻不知蘇文早已看得清楚了。這是我送於大奶奶的定情之物。大奶奶一直愛不釋手，我整理大奶奶遺物時就沒發現此物，果然在你手中，你還有什麽話可講？”蘇定邦咄咄逼人。

彩蝶高呼冤枉：“此物確是大奶奶生前所賜，奴婢怕此物露白，憑空惹上老爺懷疑才偷偷埋入地下的！”

蘇定邦勃然大怒：“賤婢還執迷不悟？老老實實說出來，看在你多年服侍大奶奶的份上，可饒你一條性命，若執意妄為，當下就送你歸天！”

彩蝶痛哭失聲：“奴婢天大的冤枉，若老爺不信，盡可取了奴婢的性命，奴婢生是蘇家的人，死是蘇家的鬼，到得陰曹地府，也要隨侍大奶奶左右，若有來世，做牛做馬也要報答老爺多年的恩待！”

幾句話鏗鏘有力，聽得尹章都熱淚盈眶了，想不到，彩蝶還是個如此重情重義的女人。

蘇定邦不為所動，閉目說：“你說的話，我很欣慰，就照你說的辦吧！蘇文蘇武，把彩蝶帶到後花園勒殺，趁夜送去城外亂葬崗，有人問起，便說彩蝶急癥暴斃！”

蘇文蘇武領命，上前拎起彩蝶便走。堪堪行至門口，彩蝶喊叫一聲：“我說！”

蘇定邦猛地睜開眼睛：“且住！”

蘇文蘇武轉了個圈，重新將彩蝶扔於地上。

彩蝶凝視蘇定邦：“老爺剛才說的話可還算數？”

蘇定邦便說：“自然算數，你若把實情告訴與我，我可保你活命！”

彩蝶便說：“此事於我確有一絲幹系，但我也是身不由己。老爺既然答應饒我一命，便請立下重誓，不能害我半分，即刻還我自由任我離去。否則，橫豎一死。不妨守口如瓶，也算對得起大奶奶的恩義了！”

蘇定邦猶豫片刻，咬牙說：“我可以饒你一命，將賣身契還與你，明日送你出府！若有虛言，頃刻命喪此處！”

彩蝶終於看到了一線生機，她穩定心神。說：“老爺，這枚金簪確實是大奶奶親手送與我的。大奶奶與老爺早已形同陌路，老爺贈予之物並未放在心上！”

蘇定邦氣憤說：“好個老太婆！和我過了半輩子，竟連我的一點精髓都沒學到，真敗家！”

彩蝶說：“大奶奶要我做件傷天害理之事才送我這枚簪子的，我本堅辭不受，她便說：如果不為她做事，她就將我典給廚下尹章為妻，那人我見過，極是粗俗不堪，萬般無奈之下，我便答應了！”

尹章在外一黑臉，低低罵了一句：“今天踩狗屎了！”

蘇定邦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：“究竟是何事？”

彩蝶回：“大奶奶本不該做那事的，但她實在看不慣老爺的所作所為一時糊塗才鑄下大錯。她前幾日見老爺將殘花招進屋中照顧小公子，便知道了老爺又有了納妾的心思。便想出一箭雙雕的計策，謀害小公子，誣陷殘花。”

蘇定邦突然怔住，露出駭異的表情，結結巴巴說：“小公子是叫大奶奶害死的？”

彩蝶點頭：“正是，那夜大奶奶命我拿著更鼓在小公子房外敲打擾亂更次，再將大奶奶偷偷買來的迷香吹入屋中，迷暈了屋內的三人，然後，大奶奶與我用匕首挑開門栓，進到屋中，大奶奶親手掐死了小公子。又命我換上殘花的衣服，用輕紗蒙面，再將小公子的屍身置於竹籃之中。騙過守靈人，讓小公子與其母在棺中相聚。本以為小公子的屍體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府去。而殘花弄丟了小公子，難辭其咎，縱然老爺開恩保她一命，也絕不可能納她為妾了！怎料小公子竟沒死透，關鍵時刻哭了一聲。”

蘇定邦目露兇光，雙手緊緊握拳，拳頭上青筋畢露：“枉我倆夫妻數十年，你不給我生個兒子也就算了，還要斷我蘇家香火，好在你羞愧難當，早早自盡了，若是還活著，定然將你碎屍萬段！”

蘇定邦隨即想到下在獄中的殘花，暗暗嘆息，一段美好的姻緣差點就因為誤會和陰謀錯過了。還好自己明察秋毫，明天一定要將那幾個守靈人和老媽子好好收拾一頓，明明看見的是贗品，偏偏言之鑿鑿說成了真跡。

趴墻跟偷聽的陳芯也咧著嘴呵呵地笑了，自己一出馬，就萬事大吉了，看來自己的本事比王融要大多了。想想那幫二貨把一個清倉甩賣跳樓價的假貨看成了王融，也是夠奇葩的了。

“老爺！大奶奶不是自殺的，是有人發現了我們的所作所為，先殺了大奶奶又脅迫奴婢說了假話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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